请认真听我说,你们这群自命不凡的人,这些知识分子的装腔作势该停止了,是时候睁大眼睛看一看Joel Mesler,这位美国艺术家用他那些如同80年代泳池边加州鸡尾酒般光彩夺目的画作挑逗着你们。Mesler不是艺术市场上那种昙花一现的彗星,虽然他经历了一次惊人的暴涨,三年内上涨了900%,正如他的经销商们用象在瓷器店里乱撞般笨拙地报道的那样[1]。不,Mesler是一个更为复杂的现象,他是一个曾经的艺术经销商,转型成为画家,把他的童年创伤变成酸溜溜的画作,收藏家们争相抢购。
在Mesler的世界里,精神分析学和作者电影相遇,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艺术视角,每幅画都是一场在好莱坞摄影棚灯光下进行的治疗会话。如果弗洛伊德是大卫·林奇的摄影导演,结果很可能就是Mesler的作品,那是一种被压抑情感和精心设计的美学的强烈混合。
我们先从精神分析学开始,这门关于心理深层的科学,对解读我们艺术家的作品非常有用。Mesler并不隐瞒他的艺术创作根植于一个特定时刻:他父母的痛苦离婚,特别是在比佛利山庄酒店发生的一幕,他的父亲,一位可卡因成瘾的医生,掀翻了早餐桌,把班尼迪克蛋甩到了他母亲的裙子上[2]。这是一幕堪比卡萨维茨电影的场景,却是一个11岁孩子亲身经历的,他日后成为了一个对装饰着香蕉叶图案的Martinique墙纸着迷的艺术家,而这正是那个著名酒店的墙面装饰。
依据最纯粹的精神分析传统,Mesler将他的艺术实践作为一种疗愈工具。”当我画画时使用同样的绿色,我指甲下也有同样的绿色。现在,我赋予了自己权力。我通过我的创伤赚钱,”艺术家坦言[3]。这种对创伤的利用甚至会让弗洛伊德本人会心一笑!升华从未如此赚钱。
比佛利山庄酒店的墙纸对于Mesler来说就像普鲁斯特的玛德琳蛋糕,是一种感官触发器,打开了无意识记忆的闸门。但与这位法国作家不同,Mesler不仅仅沉浸在回忆里:他将它们转化为售价不菲的商品。精神分析告诉我们,症状可以变成一种享受;而在Mesler那里,它成了他生意的根基。
这种将创伤转化为艺术作品的过程不禁让人联想到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关于焦虑管理的理论:”我总是让我的角色经历我自己最害怕的事情。”Mesler将这一原则应用于自己的生活,他在那些色彩鲜艳的画作中展露他的恐惧、羞耻与弱点,先吸引观众的目光,随后扰乱他们的心灵。拉康精神分析学会称之为症状伪装成sinthome,即痛苦被转化为创造。
他的画作中出现的字母和单词起到了自由联想的作用,这是一种精神分析学中重要的方法。在他于Simon Lee画廊展出的字母系列中,每个字母都与一个记忆、一条洛杉矶街道或过去的碎片相关联[4]。这种个人叙事的碎片化为孤立的符号单位,暗示了创伤记忆如何破碎并重组。
如果精神分析帮助我们理解梅斯勒作品的基础,作者电影则为其美学提供了诠释的钥匙。艺术家本人用”《克莱默夫妇》和《出租车司机》电影结合在一起”来形容他的生活[5]。”这个引用并非偶然。一方面是罗伯特·本顿的家庭剧,探讨离婚对孩子情感的影响;另一方面是斯科塞斯描绘的一个被排斥男子在恶劣城市中的画像。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就是梅斯勒的绘画世界。
他画作的布置让人联想到韦斯·安德森那精心构图的风格,带有浓郁的饱和色彩和表面上的天真,背后却隐藏着深刻的忧郁。正如索菲亚·科波拉的电影中所体现的,奢华与富丽堂皇成为亲密悲剧、幻灭和童年失落的背景。梅斯勒作品中频繁出现的游泳池,就像大卫·霍克尼或弗朗索瓦·欧容电影中的象征,既是快乐与危险、自由与束缚的矛盾符号。
计划于2024年在洛克菲勒中心举办的”Pool Party”装置展览[6]完美展现了这种矛盾性。梅斯勒将标志性的溜冰场变成了一个人造泳池,借助加州电影的元素, , 阳光、蓝水、沙滩球等,同时通过情境的转换颠覆明信片式的画面,使其略带不安,犹如大卫·林奇的电影。
作者电影的叙事技巧同样体现在梅斯勒以序列和系列组织他的作品上。他最近在上海龙美术馆举办的名为”灵魂之旅”的展览就像一部绘画的公路电影,每一幅画都是内心旅程的一个阶段[7]。这种碎片化、非线性的叙述,交织着现在与过去,唤起了泰伦斯·马力克的省略式剪辑手法。
二元性是梅斯勒作品的核心,就像许多作者电影的核心。光与暗、虚与实、开始与结束,这些对立构成了他的构图。他以陶瓷鸟类表现的黎明与黄昏,令人想起塔可夫斯基通过时间的转换来标示不同意识状态的过渡[8]。
梅斯勒最近开始绘制的迪斯科拉比尼完全体现了精神分析与作者电影的融合。他以传统的犹太教拉比肖像为基础,将其转变为色彩炫目的流行偶像,艺术家以此进行一种圣俗、传统与现代之间的电影蒙太奇。这种手法让人想到马丁·斯科塞斯对宗教人物的描绘,在那里,灵性总带有人性中的脆弱。
“我永远不会停止画拉比”,梅斯勒宣称[9]。他对精神权威形象的执着,可以解读为对象征性父亲的追寻,这是精神分析中的重要主题。他积累了300余幅拉比肖像,令人联想到弗洛伊德提出的重复强迫概念,即在无意识中尝试通过受控的重现来掌控过去的创伤。
梅斯勒从艺术经销商到艺术家,从毒瘾者到戒酒者的经历,宛如好莱坞救赎故事。”第二天早上醒来,手里拿着一包火鸡肉,画作没剩多少。几周后我戒了酒。”他如是说[10]。这段忏悔完全可以出现在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的电影里,人物在自我毁灭与救赎之间挣扎。
节制从根本上改变了他的艺术方法。梅斯勒解释说:”节制之前,我活在自我中心。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我。”[11] 这种觉悟让人联想到吉姆·贾木许电影中的顿悟时刻,角色突然获得一种使他们转变的清醒。
他近期作品中漂浮的金色Mylar气球字母证明了这份新的轻盈感。但这些气球既没有完全充气也没有完全放气,它们处于一种中间状态,不确定,仿佛悬浮在上升与坠落之间。这种故意的模糊唤起了作者电影开放式结局的特征,它们拒绝轻易解决,倾向于更复杂的真相。
乔尔·梅斯勒的作品就像是一场由有远见导演拍摄的精神分析会。每一幅画既是亲密的忏悔,也是精心布置的场景,既是治疗性的工作,也是深知其效果的艺术创作。难怪他的画作以天价售出(2021年在佳士得售价高达27.5万美元)[12]:它们不仅为收藏家提供了美学对象,也是一面映射其自身欲望和焦虑的镜子。
如果你仍然对梅斯勒那表面轻浮背后隐藏的深度持怀疑态度,试想:他的作品提醒我们,美往往是最有效的掩饰,笑声可以隐藏最深的痛苦,而最具意义的艺术有时诞生于最毁灭性的创伤。无论是作者电影还是精神分析都早已教给我们这一课,但我们似乎注定要遗忘,直到像梅斯勒这样的艺术家通过大幅香蕉叶和色彩斑斓的蛇再度提醒我们。
- 亨利·诺伊多夫,《我们正处于未知领域:艺术家乔尔·梅斯勒谈作为经纪人的职业如何完全没准备他成为市场宠儿》,Artnet新闻,2021年7月12日。
- 玛丽安·艾斯勒,《乔尔·梅斯勒:眼睛的糖衣之下》,LUX杂志,2022年。
- “乔尔·梅斯勒”,阿兰·埃尔坎访谈,2024年4月14日。
- 鲍里斯·卡奇卡,《一位艺术品经纪人如何成为新兴画家》,纽约时报,2018年6月19日。
- “乔尔·梅斯勒”,阿兰·埃尔坎访谈,2024年4月14日。
- “乔尔·梅斯勒:厨房是适合哭泣的好地方”, Lévy Gorvy Dayan,新闻稿,2024年。
- “乔尔·梅斯勒”,销售公告,诺顿艺术博物馆,2025年慈善拍卖,2025年2月1日。
- “乔尔·梅斯勒:厨房是适合哭泣的好地方”, Lévy Gorvy Dayan,新闻稿,2024年。
- “乔尔·梅斯勒”,阿兰·埃尔坎访谈,2024年4月14日。
- 鲍里斯·卡奇卡,《一位艺术品经纪人如何成为新兴画家》,纽约时报,2018年6月19日。
- 玛丽安·艾斯勒,《乔尔·梅斯勒:眼睛的糖衣之下》,LUX杂志,2022年。
- 亨利·诺伊多夫,《我们正处于未知领域:艺术家乔尔·梅斯勒谈作为经纪人的职业如何完全没准备他成为市场宠儿》,Artnet新闻,2021年7月12日。
















